2012年11月19日 星期一

舌尖上的中國夢 占飛



2012年11月20日

舌尖上的中國夢

港版《舌尖上的中國》(共七集)已播了六集,觀眾嚥了六個周末湧在喉頭的垂涎,才漸漸發覺,這一連串美不勝收的「影像中國」有一段強烈的時差──那不僅僅是從央視版到TVB版的半年時差,也不僅僅是一個大國飲食文化三千年的時差,最強烈的時差,倒是從今年5月至今這半年正在改朝換代,亦即十八大從醞釀到定局的時差。
這半年的時差非同小可,與《舌尖上的中國》差不多同期在央視啟播的還有一套電視劇《知青》,兩者恰如這半年來的「中國蒙太奇」──也許首先要問,誰是「知青」?從今年5月至今所鋪陳的「中國」與「知青」已呼之欲出了,習近平、李克強、張德江、王岐山……都是「知青」,傳說中的「知青治國」時代終於來臨了。
現在有三個中國
《知青》的編劇梁曉聲是知青,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也是知青,或者應該說,六十歲左右、與新中國差不多同齢、經歷過文革十年、稍具知識(非文盲)的一代人,都是廣義的知青。正因如此,《舌尖上的中國》與《知青》彷彿異口同聲地訴說一個中國夢,預言一個倒影於唏噓往事的中國新時代
也正因如此,《舌尖上的中國》的影像愈是美不勝收,愈是教人垂涎欲滴,便愈是悲哀,因為知青都經歷了飢不擇食的文革十年,從「傷痕小說」到「新時期小說」,都殘留了「舌尖上的口腹之欲」。
阿城的《棋王》寫到知青烹蛇,堪稱經典,當中有一段彷彿為這一代人「立此存照」:「不做俗人,哪兒會知道這般樂趣?家破人亡,平了頭每日荷鋤,卻自有真人生在裏面,識到了,即是幸,即是福。衣食是本,自有人類,就是每日在忙這個。可囿在其中,終於還不太像人。」
《舌尖上的中國》在充斥着食物危機的時代播出,更是悲哀,從毒奶粉(這是自由行淪為搶購奶粉團的由來)到礦物油到假雞蛋,在舌尖上蠢動的,都是焦慮與惶恐,真教人寢食不安,那倒是「舌尖上的傷口」。這就難怪身為全國政協的梁曉聲的新書叫做《鬱悶的中國人》,今天看來,似乎要比當年柏楊的《醜陋的中國人》還要沉痛。
沉痛,因為柏楊說的是過去的中國人普遍陋習,而梁曉聲卻說「現在有三個中國」:「一個是數字中國:高速、高鐵、高樓、GDP、國家實力、外滙儲備和富豪榜;一個是網絡中國:很多人不快樂,鬱悶、憤怒、罵娘;還有一個是身邊的中國:也就是每個人每天過的日子,相比從前,確實好些了。只有三個中國疊加在一起才是真實的一個中國。」
在食物恐慌時代,《舌尖上的中國》呈現的,只是一個「舌尖上的中國夢」,「中國夢」是什麼?
讓同胞不受折磨
黃霑《中國夢》(羅文主唱)寫的歌詞說,那是「我的夢和你的夢/每一個夢源自黃河/五千年無數的渴望/在河中滔滔過/那一個夢澎湃歡樂/那一個夢傾湧苦楚/有幾回唐漢風範/讓同胞不受折磨……」黃霑去矣,羅文去矣,「中國夢」仍殘留在舌尖。
《世界是平的》(The World is Flat)的作者佛里德曼(Thomas L.Friedman)上月為《紐約時報》撰文,題目正是〈中國需要自己的夢想〉,他問道:以習近年為首的新一屆中國領導人有一個有別於「美國夢」的「中國夢」嗎?
文中指出只要花幾天到中國旅遊,答案就昭然若揭,中國的三億中產階級2025年將增加到八億人,他們可不必擁有「美國夢」的「三大」:大汽車、大房子和吃麥當勞巨無霸漢堡(a big car, a big house and Big Macs),中國的水資源已是一個大難題(那大概就是當下「舌尖上的渴求」),如果「中國夢」與「美國夢」畫上等號,恐怕還需要另一個星球的資源始可滿足需求。
撰文:占飛
2012年11月20日

舌頭情意結

西方媒體常用「一個時代的結束」(the end of an era)做標題,去年2月,中國GDP超越日本,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,《華爾街日報》就隨手用上〈一個時代的結束〉這個標題,那是說,這是一個歷史性時刻,意味着日本的經濟勃興時代的終結,中國經濟崛起的時代正式來臨。
然而,這樣信手拈來的標題相當可疑,仍停留在「舌頭情意結」(tongue complex)的中國目下只能是美國第一大債權國,要真正成為全球經濟體的「老二」,同志仍需努力。「舌頭情意結」並不是心理學術語,只是指有好一些中國人總愛用舌頭逞一時之快──既舌頭來解饞,有時會飢不擇食;也用舌頭來「吹水」,北方話叫「侃」,閒侃,瞎侃,有時會口不擇言。
第一要務
那就是說,「舌頭情意結」只講求爽不爽,過不過癮,至於真真假假,卻一如中國式食物,常常都以假亂真;亦一如「吹水」,只是「隨口噏」,無從辨別那是諾言、戲言、閒言,還是謊言。
目下中國第一要務就是「打假」:假賬、假貨幣、假歷史,假文件、假新聞,假身份、假食物,假婚姻,假工程……此外,還有假學歷──莫言也很愛「侃」,還「侃」出了一則中國式笑談(要是在外國,那就是醜聞了),他自揭在文革時期「謊報學歷」,話說1973年,他到棉花廠打工,登記時瞎填學歷為初中一年級,很快就被揭穿了,尚幸諾貝爾文學獎不必填寫學歷。梁曉聲倒「侃」得特別沉痛,「中國人的鬱悶由來已久」,文革過去了,不愁吃喝了,「但蘇丹紅、牛肉膏、瘦肉精、染色饅頭、硫磺薑出現了;學校不包分配了,找工作也要權錢交易;豆腐渣工程頻繁出現了,礦難接二連三;物價飛漲了,買房買不起,租房也只能蝸居了」,於是,中國人又開始鬱悶了。
撰文:占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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